*(我真想不到,這篇東西是我在十九歲那年寫的。忘了有沒有登在明報。但,那年的我腦子裡到底裝些甚麼啊。)*
裂痕
在大學那邊借了一萬塊錢貸款,算是旅費。炎炎盛夏, 我在雅典城的街頭踱著,頭頂的頭髮被太陽蒸得發燙, 腳掌上曬出了人字拖印。某年到過赤道穿越的地方, 見過土地因為缺水而出現的龜裂。 遙看似能像搓泥塑般把裂痕給縫合起來, 但那組沿著龜殼的紋理裂開的深溝, 卻是多麼有力地撕開了原本緊緊連合的。
(那道裂痕竟令我想起你。)
也總是有人不諳英語。得習慣這種溝通的隔閡,用四肢表情比劃。 都是最簡單的需索,如問路,叫車子,問洗手間在那裡。 旅人生涯總是寂寞,因為見聞太多,分享的人太少。兩年前, 我下榻在法國尼斯的青年旅舍,鄰床是個俄羅斯大學生。 他的英語糟透了,頂多是小學五年級的程度。他說, I come to French visiting my girlfriend。我忍住笑,接過他遞過來的,女友的照片。 俄羅斯女郎,鼻子高高的,但不算很漂亮。 青年說女友在法國唸藝術,他們一年相聚兩﹑三次。 原來我沒帶上你的照片。我多麼自負,對自己承諾會一生愛你。 待到玩撲克牌的幾個美國男生都睡下了, 我拿出信紙打算給你寫一封信,下不了筆,鼻卻酸了, 散落了一紙遺憾。
(我離開你或許是你離開我的原因。)
在花店門口停下來。你最喜愛的天堂鳥,昂首像快要展翅的鳥兒。 我彷彿聽見你在我耳畔輕輕唱,我在你眼中窺見了天堂。歸家的路, 總是比往下一站的路遠。對不起,我呢喃; 原諒我讓沉默阻隔在我們中間,像那年夏天,我在赤道見過的土地。 那麼粗暴而堅定的撕裂,隨著時間與自然的軌跡,蔓延如鐵路, 下一站是當日與你看過的天堂。原諒我在裂痕的另一端等你。 因為我總是那麼天真地相信,它們(如你給我的缺口), 總會有癒合的一天。總會有的。總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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